久违了,老屋的春。满目翠绿欣欣然,时隔十年又逢春。
今年春天,我回了一趟老家,便一头扎进了春的怀抱,绿的世界。
每天清早或黄昏,一个人兴冲冲地在溪边,菜地,田野,山林,弯弯绕绕地走着,与山边满树饱绽的泡桐,一茬茬冒出的笋尖,攀援洁白的刺藤,粉的映山红,紫的杜鹃;与田野细而密的油菜花,或粉红或淡紫的碗豆花,还有绿油油,脆嫩嫩的铺天盖地的新绿,有了一场美丽的邂逅。我站在窄窄的田埂上,被这周围一大片新绿惊呆了,震撼了,我的眼眸里全是深情的绿,猛吸一口新鲜略带甜味的空气,顿觉神清气爽,通体舒展。
清晨,总被叽喳鸟语吵醒,打开前后房门,一股新鲜的空气直灌而入,室内氤氲瞬散。然后迅速洗嗽,然后就一个人出门踏春去。脚踏细软青草,手扶柔嫩豆苗儿,心情格外畅快。
竟独自踏出了三条绿线:一条沿屋前石阶而下,过小溪到对面的一大片葱绿菜地。各种时蔬自个儿绿着,各种颜色的花自个儿开着,晶莹的露珠绿叶上滚动着,赶早的蜜蜂,或白或灰的蝶儿忙碌着,好一派生动的绿!以前这么好的地是种水稻的。我发现靠山体的地长满比我高的茅草,已被主人撂倒,听说国家将收回不耕种的田地才给拓了荒,不由得高兴:让田地荒芜原本就是罪过!第二条屋前往右下的羊肠小路。顺着溪流的方向并排走,是我以前上学与工作走了十年的小路。后被茅草淹了,有人将荆棘割了勉强能够通行。小溪两边种的也全是青青绿绿的菜。甜菜茎肥叶绿,红杆莴笋亭亭玉立,香芹从梗油油地绿到叶(城里买的香芹总是嫩白色的),土豆绿苗一天一个样地冲。我依然辨认得出一些曾经熟悉的植物,折了一段极嫩的刺苔,剥了皮放进嘴里,青绿的汁水涩中夹了一丝甜,尽管岁月更迭,味道依然如旧。还有一条就是屋后青山腰蜿蜒的马路。老屋是上下村的拐点,所以我常被误会是上一村的。这山里的绿是我最熟悉的。一开春,小时候的我们便满山跑,踩出了一条条光溜溜的“小路”。如今植被丛生,人是进不去了,这山绿得更野了,冒出来的一树树一丛丛的新绿,张扬且霸道,十分撩你的眼,让你“可望而不可及”;也绿得更闲了,林间这儿冒出一丛迎春,刺梨;那儿冒出一簇山柴,野樱,藤或叶或草结伴地绿,不徐不疾地绿,任你慢慢悠悠看个够;也绿得更鲜了,捂了一冬的生命一股脑地,铺天盖地啪啪绽放,水墨似的嫩绿铺展开去,整片山林从四面八方被不依不饶地渲染着。我自个儿也像被画面染了进去,惊呆了,挪不开步。
城里人喜欢去景点看花拍花。我一直喜欢与大自然亲近,喜欢她们不娇柔造作的姿态,生命的美与质感来源于原生态。
清明节后雨纷纷。听着鸟的呢喃,我搬条木板凳坐在堂屋外的柱子边看雨。这场春雨如约而至。风将雨丝齐刷刷吹斜,也将屋前溪边那丛翠竹齐刷刷地吹斜。那株父亲生前种的绿化樟这几天冒出了一冠的新绿,那根从正中冒出来的嫩竹枝在树盖上使劲扭着腰肢,似乎为春狂舞。山雾一片片急急地往顶上赶。雨由绵绵到细密到豆大,声由轻而重而响。雨雾中的一切迷迷蒙蒙,绿意愈显浓重而神秘。屋前水泥坪水花已经啪啪四溅,欢腾雀跃,好一场贵如油的春雨!雨停了,眼前的一切更绿了更油了,泛着光鲜,泛着清亮,泛着活力,晶莹洁净,绿得逼我的眼,兴奋我的每一个细胞。啊!这才是真正意义的春。哪里也比不上老屋的春光。
回到原点,所谓的南方大都市。也许见惯了她的四季如春,繁花似锦。她的春如老屋的春比起来,骤然逊色了不少。今早,我去公园晨运。见到的树还是以前的树,花还是以前那样灿烂地开着。只是突然觉得少了生气,乏了活力。缺了生命原本的灵性与怒放的激情。有点没精打采,无可奈何。也许主干道旁,无论花朵叶子,一律都染满了尘土。草坪上的喷雾机未免能雨露均沾。不由心生怜惜。她们被远远地运来,离开了孕育她的大自然,离开了自由生长的环境。也许孤独,也许水土不服,也许感觉到压抑与排挤。树失去了应有的伟岸与挺拔,花少了原本的芬芳与妩媚。它们心有不甘却又极度无奈。我二十余年栖身于这“美丽的花城”,我是懂她们的!
老屋的春是绿的,更是美的。绿得随心所欲,绿得真实不虚,绿得原滋原味。“一畦春韭绿,十里稻花香。”花城也下雨了,我撑把伞,独自走进雨里。“昨日偷闲看花了,今朝多雨奈人何。人间尽似逢花雨,莫爱芳菲湿绮罗。”老屋的春啊,你一直绿在游子的心里!
来源:新邵文学
作者:孙纵香
编辑:张雯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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